丝绸之路中国境内的美食,以西北面食为主,单说这面条,从河南的羊肉烩面开始,西安的裤带面、岐山的臊子面、宝鸡的擀面皮、兰州的牛肉面、新疆的拉条子,这些地方的民众几乎都在面袋子里长大。或许也可以说丝绸之路就是由面条串起来的贸易通道。
今天的文章,带大家了解丝绸之路沿线美味的面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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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碗面的历史
文 | 小重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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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的饮食文化历史悠久,源远流长,是我们最引以为豪的传统文化之一。这个行当,如果我们自认第二,恐怕没有人敢领第一的招牌。
即便1840年以来近百年内忧外患的岁月里,“吃”也是中国人能拿得上台面的事情。
孙中山先生说什么来着?“我中国近代文明进化,事事皆落人之后,惟饮食一道之进步,至今尚为文明各国所不及。”
难道我们只会吃吗?非也,只能说明中国古人生活富裕,衣食无忧,有钱有闲,才会琢磨怎么“吃”的问题。
纵观世界各地,除中华文明圈,其他国家的饮食不仅单调,而且极是无聊。四大文明古国,印度人还保持着他们自己的饮食传统,但也不入中国人的“法眼”;而在美国,除了汉堡就是薯条;老欧洲只有法国能做出一道牛排,意大利面食勉强值得一提,如空心粉、比萨饼,虽然算不上美味,但口碑还过得去。
有则段子说,罗马人本来想学做包子,但不知道怎么将馅儿放在面里,结果鼓捣成了比萨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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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夏文明源于黄河流域,先民以面食为主。就说面条吧,以前有人认为面条来自阿拉伯。但2002年在青海喇家遗址出土的面条,距今超过四千年,证实新石器时期的先民会煮面条。
有关面条的文字记载,最早见于东汉崔寔[shí]的《四民月令》:“五月,阴气入脏,腹中寒不能腻。先后日至各十日,薄荷味,毋多肥浓,距立秋毋食煮饼及水溲饼。”
汉刘熙所著《释名》曰:“饼,并也。溲麦面使合并也。”“溲”的本义是用水调和,《正字通》解为“水调粉面也”。可见“煮饼”“水溲饼”是最早的水煮无馅面食,或者说是中国面条的始祖。
显然,这位崔爷是个“吃货”,明确指出有些月份不宜多吃面。他曾被汉桓帝两次召拜为议郎,称其为“面条议郎”也不为过。
此后的名称越来越形象,魏晋称“汤饼”,南北朝称“水引饼”“水引面”。《释名》又说:“蒸饼、汤饼、金饼、索饼之属,皆随形而名之也。”
清代程瑶田的《九谷考》则说得更明白:“释名之索饼,即今之索面,西北称扯(抻)面。”终于考据到扯面身上,陕西人做的油泼扯面最为有名,面条极宽。如果还不够带劲,那就干脆来一碗“裤带面”,见识见识为什么最早叫“煮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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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常说南方吃米,北方吃面,是指北方以小麦面粉为主要食物,陇中叫“白面”。小麦、稻谷、玉米是世界三大粮食作物,有记录称两河流域是最早栽培小麦的地区,后来经中亚传入华夏,距今至少有四五千年。
许慎在《说文解字》里说:“天降瑞麦,一来二,象芒刺之形,天所来也。”民以食为天,可见古人对食物的尊崇。我曾经历过“吃不上白面的年月”,对食物自然也是由衷地敬畏。
实际上,过了函谷关,丝绸之路沿线基本都是面条的天下。从河南的羊肉烩面开始,西安的裤带面、岐山的臊子面、宝鸡的擀面皮、兰州的牛肉面、新疆的拉条子,这些地方的民众几乎都在面袋子里长大。面条是他们的主食,说吃饭,一般指面食。不像南方,吃面就是吃面,不能叫“吃饭”,“吃饭”必须有“米”。或许也可以说丝绸之路就是由面条串起来的贸易通道。
当年步履匆匆的商旅驼队,行囊里背上熟面、锅盔和烤馕作为干粮。挨到驿站或者城镇,才能歇脚打尖,吃到热乎乎的面条。
如今的面条,名目繁多。除丝绸之路沿线的面霸,其他地区也都有自己的招牌名吃,如北京的打卤面、上海的阳春面、山东的伊府面、山西的刀削面、四川的担担面、湖北的热干面、福建的八珍面、广东的云吞面、贵州的太师面、三原的疙瘩面、韩城的大刀面等。有如丝如缕,极细极长者;也有形似腰带,极宽极厚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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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面的历史如此悠久,自然总结出各种做法,譬如擀、拉、切、削、揪、压、搓、拨、捻、溜等的手头功夫,以及蒸、煮、炒、煎、炸、烩、卤、拌、烙、烤等调配方式。
尤其关陇地区,更是将面食发扬光大,不论是做法还是花样,都达到极致。我也不例外,出来混,自有拿手的活计行走江湖。
我最早学会的是“揪面片”。刚参加工作时,常做“一锅烩”。将细肉、土豆、豆腐、鸡蛋与葱姜蒜置锅中爆炒,倒水煮沸,再将面片揪到锅里。功夫主要在“揪”,前提是“和”好面团。
可以在水里添少许盐,以增加面的柔韧性,和好的面团宜不软不硬。然后将面团涂上清油切成条状,密封放十余分钟,这个过程叫“醒”面。
等面“醒”好,就开始“揪”。左手执面,右手食指与拇指一捻一揪,只见双手翻飞,面落如雪,两三分钟即可揪满一锅。好把式不仅动作潇洒利落,而且揪出来的面片薄厚均匀。
当然,我的手艺可不止这个,现在我经常做臊子面。“臊子”即肉丁,最好肥三瘦七,与豆腐、土豆、芹菜、鸡蛋、蒜苗、茴香、桂皮等配料做成臊子汤,这汤就是臊子面的灵魂。将臊子汤浇到刚出锅的面条上,一碗臊子面即大功告成。
以前手工擀面,现在即使家庭也都有压面机,鲜有人再用擀面杖。“面白薄筋光,油汪酸辣香”,臊子面以宝鸡岐山为宗,讲究色香味。据称起源于商周,可见这碗面已经吃了好几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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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不会做牛肉面。这碗由回族同胞发明的挑担上的小吃,全名叫“兰州牛肉面”。初时只做早餐,卖完前一天备好的牛骨汤,约中午时分就闭门谢客。如今竞争激烈,谁还敢挥霍半日时光?只要有食客,店门就一直开着,有些连锁店甚至二十四小时营业。
“拉面好似一盘线,下到锅里悠悠转,捞到碗里菊花瓣。”师傅能将面拉得如发丝般均匀纤细,手上功夫自是老到。但这碗面的灵魂却是牛骨汤,熬制配方保密得紧,所以我也讲不出更多的道理。
牛肉面有宽、细、毛细、二细、韭叶、二柱等十余种,外乡人如不提前声明,卖家就默认为老少咸宜的“细”,讲究一清二白三红四绿五黄,是兰州人民的至爱。
前几年,当地曾集体抗议牛肉面涨价,由此看来,这碗面还是兰州物价指数的晴雨表。
牛肉面到外地也入乡随俗,在南方叫拉面,掌柜多为青海人;而在内蒙古、东北则又称抻面,教人摸不着头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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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西北人来说,面条不仅是主食,也是民俗礼仪。祭祖有“献饭”,结婚有喜面,生日有寿面。赋予面条特殊的意义,一方面图个热闹喜庆,另一方面也传承饮食文化。
小麦面粉是主食,花样繁多也还罢了。西北人对杂粮也一样充满热情,荞麦、燕麦、土豆、豌豆等,衍生出许多别致的吃法。
譬如“搅团”,就是将荞麦面撒入沸水,一边撒一边搅,最后成为一团,浇入“臊子汤”或者“炝浆水”就可以上桌。其实,这是懒人想出来的做法,要注意千万不能用小麦面,一旦入锅即成糨糊。
还有种“懒疙瘩”,将荞面或豆面以水调匀,用筷子均匀“拨”入沸水煮熟即可。河西走廊还盛行“拨鱼儿”,与懒疙瘩相若。
顾名思义,勤奋的人自然不屑于这种做法,但入口香软绵滑,余味无穷。如今这些粗粮面食,倒成了稀罕物,大都市很难吃到。
中国的人口与粮食配比,向来是很严峻的现实问题。一位专家说,只有马铃薯才能拯救人类,可见事情比我们想象的还要严重。
有消息称,国家将启动马铃薯主粮化战略,也就是改善土豆口味,使它像馒头面条一样能当主食,成为继稻米、小麦、玉米之后的第四主粮作物。
又说预计到2020年,半数土豆将作为主粮被消费。也许“一带一路”也是解决各国粮食问题的机遇?
甘肃是个多民族杂居的省份,汉族人除夕夜有吃“长饭”、祭祖先的习惯。“长饭”即臊子面,又细又长,甚至一根一碗。
回族人嘲笑说:“一年到头面朝黄土背朝天苦糊涂咧,三十晚上吃碗透心面醒悟过来,就躲在门后哭一场。”细想,别有意趣。其实,祭祖的传统依然在延续,敬香、烧纸、奠酒、磕头、放炮,但早都不用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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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独特的视角,散文的笔法解读人类史上伟大的商贸通道。各文章既相互联系,又独立成篇;既有历史回放,又有现实镜头。历史典籍和文物建筑相互印证,展示了丝绸古道的对中华民族的历史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