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童年
第五十篇
我一直有挑食的毛病,从前在油建的家中就是这样。爸妈总是变着花样的做东西给我吃,想找到我能接受的饭菜。可我就是喜欢吃有味道的东西,但也不是说爸妈做饭就不好吃了。
她们炒的扬州炒饭就是我的最爱,亮晶晶香香喷喷的米饭带着一点青翠的小葱段。里边伴着炒的细碎金黄的鸡蛋,有时还有切成小丁的午餐肉。我要吃很多的,爸妈发现我喜欢这个后就总给我做,有一阵子每天早上都是这个。可再好吃的东西这样天天吃,我也吃不动。
大多数时候,我还是跑去奶奶家里找零食吃,后来爸妈生气不让家中亲戚们给我买零食了。但大家还是架不住我的撒娇,总还会偷偷买给我的,爸妈她们就算知道也只能很无奈的摇摇头了。
有天爸妈回家时买了一小袋挂面,上面写的是“康师傅龙须面”。是一个塑料袋里包着一小捆一小捆细细的挂面,特别之处是里边还有些银色的小调料包。这是我第一次见有调料包的面,我挺好奇的看着爸妈开始做饭。
爸妈先是打几个鸡蛋在煮开水里的锅里,再拆两捆面丢进去。等面差不多熟了,就把调料包撒到汤里,最后加些菜叶。就这么盛到碗里吃,别说还真是好吃。后来我就只喜欢吃这种面了,家里自己做的面吃不下去了。爸妈见我嘴又变刁了,也气的不再去买了。
之后我就在商店留意这个牌子的东西,是看到了的。其实之前一直都有这东西,只是我之前没注意过。找了一包,拿下来看了看发现都要用水泡着吃的,不太方便。爸妈如果知道我有钱买这样的东西带回去吃,又会惹出些麻烦的。
我就问商店卖东西的叔叔,这个可以干吃嘛。叔叔有些茫然的看着我,很快点了点头说应该可以吧,但他没试过。我就用从家里偷出的钱买了袋。和爸妈买的挂面不同,我买的是红色袋子的“面霸120”。
走出商店躲在房背后撕开包装袋,里边有好像有三袋调料。一袋干干的蔬菜包和一袋粉状的东西,最后是一包红色的油料。油料我干吃肯定用不到,但还是撕开来尝了尝味道。是好吃的,里边还有些块状黑乎乎的东西,嚼起来像是碎肉似的。
就是太咸了,我吃了点就随手丢在一边的草地上了。接着撕开其他两袋,风干蔬菜还是挺好吃的有些甜。那包粉状东西一撕开就把我呛得打了几个喷嚏,味道很冲搞得我立刻就犯了犯鼻炎。这我大概就知道该怎么吃了,但问题是里边这块圆形的干面饼好硬,我徒手怎么都掐不碎。
最后带着包装一起放在路沿石上,单腿跪地用膝盖压在上面,这才把里面的面饼碾碎了。最后撒上粉包和蔬菜包捏住袋口摇了摇,就开始试吃了,入口的味道果然也没有辜负我这一番折腾。面霸的口味有很多种,我最喜欢海鲜面。主要是里边的蔬菜包换成了海鲜包,不但好看,吃着有股鲜味呢。
就这样天天变着法的去想着干吃泡面了,家中的饭吃的越来越少。爸妈也找不到原因,以为我就是没胃口,还专门给我买之前说过的健胃消食片。
消食片的作用是让我在外边干吃面的胃口变得更大了,这样吃面的方法也带到了南林这儿。直到后来粮店里的小卖部开始卖一种叫“小浣熊干脆面”的东西,小小一包五毛钱。那面饼比起面霸的容易掐碎味道也不输于面霸,但只有一包调料。
重点是这个比起面霸便宜些,而且我能双掌相对的徒手把面饼按碎。听着咔擦咔擦的声音和手中传来的感觉,是很有成就感的。干吃东西的方式一开启,很多东西都遭殃了。爸妈买回家的雀巢红色方袋的咖啡,也被这样直接撕开倒在嘴里吃了好多。这东西特别甜,还有股特殊的奶香气。就是吃了后不太容易入睡,总是兴奋得很。
再后来又出了雀巢炼乳、金丝猴巧克力、德芙巧克力和金帝巧克力。以及在成都旅游时吃的妙脆角也流传到了这边,刚看到它时可真是感觉亲切。零食的口子一开,需要的钱也是越来越多。平时爸妈是严格管控着我的零花钱的,我偷钱的心里底线也是一步步的沦陷。从一周一次,变成了后来的三两天一次了。
花不完的钱我起初也是带回家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爸妈喜欢起了搜身。回到家里,我衣服和裤子以及书包的口袋都不是自己的。所以来路不明的钱是不能放在这些东西里边的,至于还能藏在哪里,就只能靠我有限的想象力了。
开始时我把钱折起来,藏在脚踝处的袜子里。前几次比较顺利,但有次疏忽了,没塞好。回到家走过客厅时,就从里边滑出来掉在地上了。我当时还没发现,等我走过去爸妈看到地方上的钱才把我喊来审问了一顿。因为进门时她们搜过我的身,并没搜出这些钱,就问我藏哪里的。
就这样第一个地点暴露了,往后我藏钱的底线也是不断再突破着。有时候是藏在裤腰的松紧带后面,紧紧的贴在肚皮上。有的时候是藏在脚底下,甚至还夹在胳肢窝下。就这么和爸妈打着激烈的游击战,每次被抓到就把钱的来路推到奶奶身上。奶奶大部分时间也帮我圆谎,爸妈就是把钱没收。
爸妈说,我要是把藏东西的心思用在学习上,可能可以考满分了。我笑着摸摸头,以为这是表扬,还是挺受用的。看我这副德行爸妈就又忍不住要训我了。爸妈气的说,真想把我用铁链子拴在家里,这样就没办法偷偷花钱了。还好没做到这一步,爸妈除了说狠话外,也没其他的好办法整治我。
爸妈一直都没检查过小屋里藏钱的衣柜抽屉,可能她们压根不知道我会恶虐到偷自己家的出去花吧,不然早就应该就发现不对劲了。
藏钱的地方逐渐都被爸妈都发现完了,身体也已经被我开发到了极致,下一步就只能把钱藏在屋外了。我们这栋楼的楼道中有一条很粗的包着黑色纱布的管线,听爸妈说过这是通往各家的供暖管线。
我每天就把没用完的钱藏在过道这根暖气管线的背后,折的小小的靠在管线内侧。我试着从各个角度观察,都发现不了,这样我才安心回家。有一段时间,爸妈见从我身上搜不到钱。她们挺开心的,以为是奶奶和家中亲戚们真没再给我零花钱。
我也是压力骤减,从前每天进门都要祈祷着钱不要被发现。现在是两袖清风的,很自然地接受着爸妈的检查。到后来有一天,爸妈也就不再搜我的身了,我反而还觉得挺不习惯的。
把钱藏在过道里,我心里还是不踏实的。睡觉也有是些担心,每天早早的出门后第一件事就是跑下去找钱。还好钱每次都乖乖的躺在那里,我就这么开开心心的过了很长一段时间。
后来有几次开始感觉钱有些不对了,不只是我记忆错误还是钱真的不翼而飞了。有时候觉得自己有藏钱在外面的,可是第二天去找的时候就没有了。起初我没太在意,安慰自己记错了。因为我本来记忆就差的很,隔天的事我总是记不清的。照家里人的说法,我是又懒又馋又笨。
特别是在数字上,我更是模糊,根本记不得自己前一天剩下多少钱没花完。我也不敢记在本子上,怕爸妈看到了问起来我不好解释这个数字的作用。
后来有阵子奶奶来家里替爸妈照顾下我,那阵子奶奶和一楼黑丫头的奶奶玩的挺好。还有隔壁单元一位我认识的一个小男孩的奶奶一起,三个人没事了就坐在楼下木凳上聊天晒太阳,有的时候还一起下下跳棋玩玩扑克。
说到跳棋,奶奶是很在行的。在康乐时,奶奶会和我的大姑、大伯以及小姑和父亲玩这个游戏。大姑和小姑陪奶奶玩的时间最多,三人棋力是旗鼓相当的。互相之间总是相差个一两步左右,下完了再转过来继续玩。就这么坐着玩,能玩好几个小时呢。
大家基本都上都赢不了奶奶,父亲下输时会不太开心的说我奶奶她太贼了。奶奶听到了会冲父亲翻翻白眼打打嘴仗,说他输不起就别玩。难得看到父亲输棋愁眉苦脸的的样子,我心里是有些戏虐的想笑。
在南林这里发现父亲会玩象棋,后来他教过我。他下象棋就很厉害了,奶奶不知道怎么样,但我没见她玩过这个。每次父亲都让了我车马炮,我都能输得想发飙掀棋盘的。母亲和父亲在一起会玩玩军旗,我玩不懂这个东西,只是就觉得一个棋子可以背着一个棋子走还挺有趣。在一边看过一段时间,不过也没多久就不再感兴趣了。
跳棋我也和奶奶她们下过,我是下不过就想耍赖皮的那种类型。有时候轮到我走了,我故意像是发现了客厅有苍蝇或是什么东西在飞。赶紧转头用手指一下,让大家去看。然后偷偷的用另一只手移动棋盘上自己的棋子,一转眼就能用这种方法前进好多步的。
后来我常用,这伎俩就被大姑和小姑发现曝光了。我也就抱着破罐破摔的心态,走棋时到处给她们下绊子。绕着远路也要堵上她们几步,让她们走棋走的不那么顺利。
但是总是堵上这边的漏了那边的,反看着她们还是走的欢的,把我气的啊。为了堵人,最后我输的步数也就更多了。看着大家走完了,就剩我一个人慢慢数着步数。她们还在一边说边笑的调侃我,我真是心累。
奶奶这次来南林后和楼下的奶奶们在一起玩时注意到一个细节,一楼黑丫头的奶奶每天早早的就会出门。她拉着个小车车在小区里捡些瓶瓶罐罐和纸壳泡沫之类的废品,带回来堆在地下室里,等着收废品的人来了再卖给他们。
有次奶奶上楼,正好看到一楼的奶奶蹲在过道的暖气管线旁,伸手在后面摸着什么。奶奶路过时问了下,一楼奶奶拿出背后的东西说,不知是谁总喜欢藏钱在这里,她见没人要自己就捡了去。
奶奶上楼后有点严肃的问我,是不是藏过东西在楼道的管线后面了。我被问得心中一凛,以为奶奶刚来就发现了我秘密的藏钱地点。赶紧摇着头矢口否认说,从来没听说过暖气管线后面可以藏东西的。
奶奶听我这么回答后,松了口气接着说了楼下看到的事。听了这事可把我气坏了,心里明白原来是这么回事。我说之前怎么钱老是出问题,但在奶奶面前我还要为听到的事表示吃惊稀奇。
奶奶最后交代我不要把东西藏在外边,有什么都要带回来。我点点头说知道了,就回自己的小屋去了。回到里屋我真是如坐针毡,就像是眼睁睁的看着一楼那位奶奶在我眼前拿钱一般。
在屋里细想后,猜测一楼那位奶奶可能是从她门上的猫眼里看到我藏东西的行为了。但我现在也没有借口出门去做些什么能弥补损失的事,只能这么在独自坐在屋里的凳子上窝火了。
再往后我就换了藏钱的地点,藏到地下室楼梯拐角下的阴暗处,那里摸着还有好多蜘蛛网。往里藏钱时我觉得挺恶心的,但是为了钱的安全也就忍了。可没藏几次就又找不到了,我挺绝望的。猜想着八成又是被一楼的奶奶像是扫雷一样的给我扫掉了。
就算知道要丢钱,可也没别的办法。每天就是争取在回家前多多的用钱,尽可能少剩一些带回来。把剩下的钱还是藏在那里了,然后就这么依依不舍的回家了。
早上出来时我背着书包下楼,走到地下室藏钱的暗角处蹲下身子取钱。因为我有心理准备,很平静的把手慢慢伸了进去摸索,等出来时,看着手上只有一把灰。也感觉不到有什么情绪的起伏了,站起身来,拍拍手上的灰尘就重新上楼吧。
回到楼门口,转身看了眼一楼那位奶奶家紧闭的大门。无奈的摇摇头,自嘲的笑了笑,就转身走出了单元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