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时候特别喜欢回老家。
因为我家有个传统:跨年要在老家跨—
我们都认为只有在石板子后院里放过烟花才算真正的辞旧迎新。而我最爱在大年初一的清晨让外爷给我摘一枝门前的腊梅,再跑跑跳跳地去鸡棚里捡两个蛋。
我四五岁时,巴中还算落后,本来过年时就人多车少,更不消说我老家那个小山坳的直达票—基本抢不到。因此我们往往要在下车后步行几个小时。“怎么还没到呢?”老早就看到自家庭院的我曾艰难地想,“一定是这路被西游记的妖怪施了法。”而我小妹早已经受这九转十八弯的黄泥巴路所累,晕车发吐好几回了。
不过,外出的长辈们总会风雨无阻地按时回去,像北美西海岸的大马哈鱼一样。
因为我们知道,还未至年关,住在老房子里的外爷就会砍掉拦路枝条,和满山寒翠一起,盼着我们回去了。
家中大人都在外面光怪陆离的世界里生活,却把外爷留在了乡间的田埂上。多数时老人无人相伴的孤独,大概只有白云最清楚。
北京奥运会那年,和全国经济一起腾飞的,还有舅舅的生意。他买了辆甲壳虫,是大红的喜庆色,正适合过年。只有一辆车,我们就胳膊挨着胳膊地挤着坐。那几年,乡村土路相继被柏油路取代,回老家的路途少了颠簸,许多人家的车里就多了欢声。虽然车内空间狭小逼仄,但是亲人们的心都很开阔:看着沿途整齐明亮的新农村建筑,满满希望就如神舟飞船冲天一样在我们心中升起。老家的村民都互相笑道:“以后的日子一定会愈来愈好过哈…”
我又长大一些时,几家人的生活果真更加富足,可住惯乡下的外爷的身体却不复从前的硬朗了,子女们正分身乏术…如润物春雨般的,扶贫干部出现了。
我看着门前的扶贫信息牌,对外爷道:“他们真的会来家里吗?”
“当然,”外爷脸上带了丝微笑,“隔三岔五来看望我们,可比你们强多了哟。”
听着这样轻快的声音,我恍惚觉得那个多年前快活地给我掐花的老人又出现在了我面前…听说外爷现在常跟基层干部一起观山赏水,拉拉家常,便得浮生一日凉。
现在我才成年,而祖国妈妈已经七十周岁了,和祖国走过的这十几年里,我们同分享也共成长。今后,我辈还当勇为先锋,为中国的伟大复兴而奋斗不息,万死以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