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门口新开了文化中心,花花绿绿的灯光开启了繁华的夜场。许是白日里太过闷热,夜幕降临时才见得到来来往往的人群。习惯快节奏的我久久不能适应傍晚六点才会开的饭馆,就好像从小吃惯了馒头包子,突然发现了满街都是米饭面条的新世界,还都是些甜酸辣臭的异样滋味。记得刚来时,每一处都是陌生,如今倒活出些泰国味道,享受慢悠悠的泰国节奏,慢慢走进泰国人的生活,满是惬意与温柔。
颠簸了六个小时的车程,走进学校的那一刻仍旧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在这动一动就满头大汗的黏腻中,满口都是泰式英语的管理老师,听到我们不会说泰语而沉下脸的副校长,餐厅辣到难以下咽的饭菜,滴滴答答好像下一秒就没水的淋浴,不敢关灯睡去的夜晚,满屋都是会飞的扑腾蛾子,那瞬间,我甚至有些忘记了来时教书育人、奉献自己的雄心壮志,满心里都是想要回国的迫切心情。
不服输的自己,秉承“既来之,则安之”的心态,打扫屋子,买来各式工具,大战小动物,曾经看到就会尖叫的自己已然百毒不侵;练习下厨,把美妆APP“小红书”变成了菜谱,当初蒸鸡蛋羹都不知道需要放水的我,已然可以分清生抽老抽各类酱油,掌握各个市场的蔬菜价位,想做什么都信手拈来;买了新的桌布,找到了超美的美食滤镜,一日三餐满满都是成就感;在闲暇时间静下心做手工,玩起了7-11的立体拼图,成品摆了一桌,每一次碰触都是精心设计的回忆;重新拾起画笔绘制衣服,记录手账,在生活的轨迹中找寻色彩;坚持练字,坚持英语打卡,告诉自己慢慢来,而不是惰性拖延……当生活充实,平心静气,慢慢地自然心情愉悦。
来泰的第二天就要走上讲台,虽是已有些教学经验,但至少语言还是可以沟通的。只有一本书,一本教学计划,点名册都是看不懂的泰语,第一节课的名字也只能拜托学生来读。尽力起的名字,他们好像一点都不喜欢,提问只会说“阿莱”,笔记只有泰语,上课迟到已是司空见惯,我甚至摸不清他们的中文水平,课上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变成了煎熬,从未想过自认为坚强独立的自己会日复一日的崩溃。
还好,每一位学生都那么可爱,就算陌生人都愿意打招呼说“老师你好”,看着他们的灿烂笑容,好似满天的乌云都可以退散。从“b p m f”开始复习,在“数字”游戏里拉近关系,在课后作业的讨价还价里培养感情,互相交流喜欢的人和物,从王嘉尔到鹿晗,从哆啦A梦到白敬亭。校园里的每一次相遇都可以练习汉语,每讲授一句中文,就学习一句泰语,彼此都在看彼此发不准音的笑话,又都明白学习不易。我相信只有我还记得泰语,他们就还记得中文。不用着急追求立竿见影的教学成果,在日常的相处中慢慢感受和运用汉语,只有设身处地,感同身受,才能实施教学,增进感情,我们既是良师,又是益友。
同时,在教学中也发现了很多问题,因为没有制定上课规则,我又总是嘻嘻哈哈,我的学生总会过于散漫;因为没有课本,他们写汉字的速度又过于缓慢,所以很少让他们记笔记,结果就是学了就忘,下课就会甩一边,复习简直难于上青天;因为不知道分数的构成,期末算分手忙脚乱,挠秃了无数根头发……把问题都记录在小本子里,每一项都写好解决措施,在下一学期开始的时候,总不会再像刚来时那样迷茫。
我曾做过半年职业高中的语文教师,中国学生的安静,和泰国学生的活泼截然相反,泰国学生对于绘画和手工作业的快乐更是中国学生没有的,而泰国学生对于老师、对于父母的尊重和热爱,也和中国学生的深沉内敛截然不同。我还记得第一次学生跪在我的面前,我强掩内心的慌乱和不适,接受这样的礼仪。在做东盟节的主持时,有专门的学生负责编头发,管理老师还特意提醒她编发之前要先和我说谢谢。隆重的拜师节,每一位老师上台都能得到学生真挚的欢呼,而在母亲节,学生拥抱自己的母亲也让我禁不住落泪,甚至为退休教师也会特意组织送行,我想这是一个教师最完美的谢幕。
在泰半年,我习惯了“萨瓦迪卡”双手合十,我习惯了买卖交易时的“靠破昆卡”,我开始让自己沉下心,不那么浮躁,当遇见事情时候,不再火急火燎,三步并两步像是小跑。当抛却那些急功近利,扔掉年龄和婚姻的束缚,我发现,庭前虽没有花落花开,心中早已看过元卷云舒。
犹记得在大外培训的日子,一群志同道合的人们相聚一堂,为了同一个梦想远走他乡,再到岗中培训在彭世洛同唱《瀚宇之花盛开》,身负教师和志愿者双重身份,用一年的时间去找寻选择的意义。有人不屑,有人觉得浪费时间,有人身处这里仍旧庸庸碌碌,我却还记得选择时的坚定,那是一种身负使命的光荣感,饱含着对这份事业的热爱。因此,当生活像一盆盆冷水落下,我仍旧可以像冬日里的一把火,点亮黑暗,照亮学生,当新的冷水落下时,微笑处之,泰然自若,迎接新的挑战。
走进泰国的慢生活,云淡风轻,百毒不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