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容易下定决心开启早眠的一晚,脑子却在放下手机后开始蹦迪,记忆里许多新新旧旧的镜头繁复横跳。于是不可避免的,又是一个内牛满面精神抖擞的夏夜。
把从前的作息时间追忆了一遍。晚上一点前放下手机入睡,早上6:25起床四人火急火燎排队洗漱赶早操,下操后穿越熙熙攘攘的早操大军去桃园二楼,书包占位后就排长队买灌汤包皮蛋粥。整整一年后就腻了,于是大二开始买一碗番茄鸡蛋面过早,腌制过的番茄块甜甜的,汤也是清甜的。吃完早餐就去教室上课了。那时候课很多,大家占位势头也很凶,佛系人通常只能坐到最后,所以像通常下午第一节上的微积分这种比较难又很重要的课,我们好几次都是吃完中饭就去占座了。课程多,还伴随着许多不得不参加的活动、不得不参加的学期任务,晚课上完十点多回寝室还得看慕课。大二的课表满的让人流泪,更不要说火上浇油雪上加霜的水彩画钢笔画。大三园设绿规的加入让作息更加错乱,熬夜冠军的潜质就此挖掘。
有关大学的回忆满满当当,但终会避无可避地指向四年的终点。翻了翻备忘录,看到了还是返校前一个如今日一般情绪和眼泪泛滥的夜晚,痛彻心扉地想好了离开那一刻要发送的文案。已经早早地买好了23晚上的票,想象着在一个满耳淅淅沥沥的雨夜,与D菌拉着行李走掉的样子。
一定要拍下魔仙堡六楼第二间的照片,假装风轻云淡地,与四年的全部道别。
已编辑过的深夜备忘录
后来返校的日子很快就到来,其实坐在高铁上的那一刻内心已期盼许久,但它真正到来的时候并没有儿时期待成真的欢喜雀跃,也许成年人的世界有一种枷锁它减半了所有的情绪;又或许本就是这样——想象是片面的,真正经历时,个体会受周遭很多事物和氛围影响,早起的困倦,地铁上不快的经历,站台上顺着长长的列车寻找自己的号码,上车后高姐甜甜的问候,窗外不同地貌的起伏变化……这都是个体在经历的真实又生活化的碎片,置身于真实的场景中时,当初想象中的情绪只是一小部分,压在许许多多的心绪下,在窗外景象不断变幻的过程里逐渐放空。
返校后短短五六天的时间,拍照和收拾行李,前者占据了大部分时间,后者抽取了大部分精力。从未揣测过最后一天时自己的心态,但它来的很快,上午毕业典礼没有想象中的泪花了妆,好像自己从来都是一个习惯在夜深人静时荡涤心灵泛滥情绪的人,光天化日下的大型聚众送别会难以唤起自己的感动和感伤,甚至还被学校毕业礼物那牵强的设计说明尬了一下,可能这就是铁石心肠吧(不是)。下午拍班级毕业照,虽然有些槽点,但是当时就想真好,能在这么紧巴的时间里安排一次各种换装换地点的班级照拍摄实属不易,大家提前商量买好的沙雕眼镜也必然会成为许多年后回忆里浓墨重彩的一笔。快到傍晚才终于拍完了,累的要死。
来不及有更多情绪,可离开也不过是三四个小时后的事情。记不得最后的晚餐翻了谁家的牌子,只不过回去后又收拾了好久的行李,眼看往日被床帘写生椅和四个人塞得满满的604逐渐空荡,19:00多的时候G菌以Y菌的口红做笔在模型板上写字做了道具,摆好pose拍完了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沙雕照。接着收拾残余物品。
忘了讲,本来想跟G菌一样第二天离开的Y菌买了这夜的票,跟我和D菌同在武昌站,其实那天Y同G讲的时候看到G很明显地顿了一下,又很快恢复了轻松愉悦的样子。三人今晚21:00就会一起离开,于是往日放假最早回家的G菌成了最后一个离开的人。
或许大家都不想做最后一个吧,那总会是有些凄凉的。早些走,回忆里虽然空空荡荡,却还是整整齐齐,一如2016年9月初遇的样子,仿佛把褪去青涩的我们即刻倒带播放一遍,又可以重新开始。
已经是20:00,拍完沙雕照后的我开始破功,整理着最后的残余物品眼泪也顺便决堤。脑子空空如也,一如空荡荡的床铺和桌面。空空的鞋架也要对准地板线,带不走的旧水杯旧花瓶摆地很整齐,背向抹眼泪,逐渐哽咽。为了掩饰情绪一遍又一遍地把空荡荡的抽屉拉出来推回去。Y菌说去厕所冷静一下,D菌开全民k歌唱了一曲送别。脑子依旧空荡,仿佛瞥见目视我们三人收拾行李的G菌也在用纸巾擦眼泪。
时间过得可真快,转眼就是21:00。G菌转身道你们是不是该走了。是啊就该走了呢,我沉默着低下头拿好行李,注视着自己占据了四年的一角,在两人走出寝室门的同时转头跟上,出门后同G菌告别,仿佛是一次很平常的离开,没有戏里流着泪的拥抱,只有两人红着眼眶的哽咽与嘴角挤出的一个微笑。
挥手,再见,拖着行李,转身离去。
突然就想起高一某次我妈放月假来看我,临别时隔着一段距离偷偷抹着眼泪。成年人永远不会像临别的小孩儿一样一起痛哭流涕,仿佛大家都在避免一起酝酿伤感情绪,笑也成了保护色。痛哭是难过,笑却未必是快乐。所以为什么要讲“毕业快乐”呢,毕业怎么会快乐呢,离别就是头等不快乐的事。
其实长大也不是什么乐事,小时候想要迅速长大,慢慢就会变卦,那句”我不想我不想不想长大“在耳边萦绕至今。
不过想想”毕业快乐”或许不无道理,也许只有在快乐的氛围里,告别才不会让本就梅雨连绵的六月提前进入洪期。
三人提着行李箱下楼的时候,D菌才发现忘记了导师的电话会,匆匆忙忙戴上耳机,一边提着箱子搬下楼去。电话会开了好久,久到我们上了被不再是王书车队的师傅要求有行李箱要多付一元的校车,久到我们下了校车交离校表出校门在不平坦的铺装上行走我的一盆多肉掉地阵亡,久到去往武昌站的出租车开了大半路程才结束。
下车后拿好行李,眼底是夜晚灯光明亮车流不息的武汉,也是置身其中会忘却不久前的悲壮史,仿佛还是平常暑假前夕的武汉。
武昌站的取票系统偷偷升级了,意义不明晦涩难懂的按键名让我懵圈了好几分钟。就在我终于取好票后,Y菌竟然发现她一直以为自己买了票但实际没买,好在路程近车票多现场买了一张。D菌22:00多的票赶时间先进了站,不幸拎的东西太多丢了心爱的阿澄抱枕,而就在两小时前还是说寄行李那天我打趣说你手里拿这么多东西会后悔的,不好意思一语成谶。我和Y菌的票开点在第二天,我一点多,她三四点。于是暂时没有进站,在站外的座椅上玩了很久的手机。期间被地上溜达过去的巨型蟑螂吓到,飞速把腿整整齐齐地搭在了行李箱上。
十二点多进站,候车室坐了半小时,我检票了,与Y菌告别。非常平静,就好像出寝室取快递一般自然,但是心里有声音在念叨——下次九月份再见面,就不再是过去的我们了。车厢里同乘的人都已入睡,突然又有些哽咽,发了那条配图景园楼惊魂背影的说说。
“其实真正的告别没有长亭古道,只不过在一个和平时一样的清晨,有些人留在昨天了。”
醒来后的晨间车厢已空,像往常放假回家的旅途中一样去洗漱,上午到了石市,因为疫情四年间第一次换路线,下车时就有些陌生,感谢百度地图,很快等来公交,在去汽车站的路上一路顺风。干热的石市真的不适合人类居住,午间的太阳很毒烈,温感高过武汉。找了家吉野家恰饭蹭空调后回到那个十分复古的车站买了票等了好久终于发车。一路上辛勤地p图到睡着,醒来接着p,快到家还没搞完,想到回到家再发仿佛失了点什么就一鼓作气终于痛苦地水完了。回了家,下着冰雹雨,风也好野。
那以后没有再去想过离开时的种种情绪,各种群里的聊天一切如常。用些不太准确的成语,那兵荒马乱马不停蹄的6天刻骨铭心,也终沉心底。后来的日子里,不止一人会经常在晚上梦到一起收拾宿舍打包行李。毕业的说说发的匆匆太短太没有心思,在家闲着身心都不想动弹,就在今晚做一个终结。
再见,你好。
那个痛彻心扉的夜晚提前写下的文案,终究是没有发出来。
安
2020.07.16晨4:46